“小韓沒別的不好，有點膽子小，貪生怕死是真的。你爸以前總不讓我說。”顧母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當年和宋昊一起去中東的，本來定的是韓璟。中東那邊是危險了點，但對年輕人來說，是個鍛煉的好機會。你爸前一天剛高高興興把消息透露給他，第二天下班就告訴我，韓璟不去了，組里沒別的人選，他得自己去。”

顧可意呆呆地說：“爸爸會不會自己想去……”

“你爸那麼大年紀去給人家年輕人拖后腿？再說了中東那邊他都去多少次了，他干嗎還想去？”

顧可意不愿意相信，“可能是社里改了人選啊。”

“我也問過，你爸那個悶葫蘆，多一個字都不肯說，但我聽到他念叨，人家不愿意去也正常，那邊最近局勢太緊張，現在去太危險。”顧母收了碗嘆一口氣，“他們干這行的，哪死人往哪去，出了事兒也怨不得別人，都是命。但要是韓璟去，年輕人反應快，互相照應著，說不定宋昊也不會死。”

顧可意回不過神。她不是一定要嫁給英雄，但突然得知自己愛的男人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總還是隱隱失望的。

晚上，韓璟在社里開會一直沒回家。顧可意給韓璐打電話，得知宋昱母親昨晚不知為什麼突然鬧自殺，正在醫院洗胃搶救。

顧可意趕到醫院ICU病區。

韓璐忙了一天一夜，蜷在病房外面的凳子上睡著了。

宋昱站在她身前奇怪的位置。

顧可意剛要打招呼，燈光隨角度變換，她看清眼前的一切。

宋昱站的角度，正巧能擋住走廊的燈光照到韓璐的臉。

他今天沒戴眼鏡，也沒有笑，凝視韓璐的雙眼里，一片沉郁而悲涼的愛意。

顧可意如遭雷擊，醍醐灌頂。

宋昱抬頭看見她，淡淡笑了笑，食指在嘴唇前豎了豎。

兩人輕輕走出來，顧可意語無倫次，“三哥……阿姨她……”

“她逼我結婚，我把你剛剛看見的，告訴她了。”宋昱語氣平靜。

顧可意有些狼狽，“對……對不起……璐姐知道你……”

“她什麼都不知道。”宋昱看著她笑一笑，“她所有的感情，都在八寶山陪我哥。

“這是個死局。可意，我很高興你不在里面。”

顧可意渾渾噩噩地回家。韓璟也剛回來，好像有什麼好消息，很高興的樣子。

看見顧可意，他眼里都是繾綣情意，熱切地擁住她，“老婆……”

顧可意輕輕推開他的手，“五哥，我有點累……”

韓璟昨天剛得了一點甜頭，哪里推得開，不依不饒去找她的唇，“親親就不累了……”

說著抱起她放在沙發上，不由分說吻上來。今晚的韓璟有些不同尋常的熱情，像是再不吻就沒機會。

“五哥，你有沒有做過虧心事？或者……后悔的事……”顧可意在喘息的間歇，輕輕地問。

“唔？”韓璟努力想了想，笑了，“沒有。”

顧可意推了幾下，泄氣地放了手，任由他在自己頸間吮吻流連。

“五哥……對于五年前去中東的事，你難道……從沒有后悔過麼？從沒有覺得任何一絲不安和愧疚？”

顧可意聲音幽幽的，帶點涼意。

韓璟察覺不對，抬起頭尋找她的眼神，黑眸里還燃著情欲的余燼。

“我想我還是……很難接受我愛的人是個膽小鬼……”顧可意艱難地說。

世上天真最傷人。

韓璟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用膽小鬼來形容自己，而且是出于他最珍愛的姑娘口中。

他慢慢從她身上直起身體，困惑地問：“你說什麼？”

他的血慢慢涼下來。五年前他交了無數申請，行李都早早收拾好，就等通知，最后還是沒有得到機會。顧老師說他資歷尚淺，需要打磨，怎麼今天又變成膽小鬼？

顧可意看向他，眼里涌上淚水，“你的怯懦，你的臨陣脫逃，間接造成那麼多人受到傷害，永遠失去幸福的可能，你真的……沒有一點歉意嗎？”

韓璟定定看著她，慢慢笑起來，笑得胸口起伏，眼里點點淚花。

“誰永遠失去了幸福的可能？包括你嗎？顧可意？”

他起身，拿起外套和皮箱，拉開門，回頭時已心平氣和，他笑一笑，“可意，你連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談何愛我呢？”

韓璟那天后沒有回家。

宋昱母親一周后出院，宋昱不在家，顧可意幫韓璐辦完手續，安頓好老人，吞吞吐吐地說：“璐姐，你能不能幫我跟五哥說一聲，讓他消氣就回來吧……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說啊……他不接我電話呢……”

那天晚上，顧可意突然接受太多信息，又在生理期，情緒有些失控。后來自己想想，也覺得那些指責有些莫名其妙。

韓璐看她半晌，“你不知道韓璟去了哪兒？”

顧可意愣愣的，“他去哪里了？”

韓璐沉默片刻，笑了笑，“他在敘利亞。”她長出一口氣，“他終于如愿以償了，還去了最危險的地方。這次我再也阻止不了他了。

“五年前他就要跟他姐夫去阿富汗，我偷偷給顧伯伯打電話，求他把他從名單里剔除。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弟弟，萬一都出了事，我不用活了。

我爸媽死得早，我就這麼一個弟弟，宋家還有宋昱……

“這事兒做得不地道，我到現在都不敢和韓璟說……我老公走了，我對不起他，只能活著守他一輩子……我還害了顧伯伯，可意啊，你不怪我吧？”韓璐一轉頭，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