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的年輕男孩，黑衛衣，牛仔褲，木吉他，鴨舌帽擋住半張臉。聽不清唱得怎麼樣。乍看上去，很像之前隱退的民謠歌手謝佑軒。

小金還在說：“……形象好，能唱能寫，個人風格明顯……”

李甄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屏幕上，輕哼一聲：“模仿痕跡這麼重，有什麼個人風格。”

領導意見不一致，小金為了難，只好打電話去向徐致北請示。

電話打得久，李甄懶得聽，走出去到劇場另一頭的樓梯間，靠著窗口點一支煙。

噪音如同潮水，終于退去。李甄吐一口煙霧，疲憊地靠到窗臺上。

“你剛剛……說我模仿了誰？”

微啞的男聲，帶著點不羈的調調，卻又那麼年輕，像是半融的冰塊撞著磨砂杯子。

李甄沒想到有人，手一抖，煙灰掉到襯衫袖子上，急忙撣掉。

她皺眉朝樓梯上看過去。剛剛視頻里的男生坐在臺階上，反戴著棒球帽，手肘放在膝蓋上，似笑非笑看著她。陽光在他弧度完美的眼尾和唇角跳躍，耀眼得讓人莫名地心悸。

李甄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他真人的氣質和謝佑軒大相徑庭。她臉上波瀾不驚，轉開眼深吸一口煙。

男生見她不說話，長腿一伸站起來，手插在褲袋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我想知道，姐姐認為我模仿了誰？”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李甄見得多了，不想和他計較，敷衍地笑笑，“我看錯了。”

她說罷轉身要走，男生長腿一邁擋在她身前，微微笑，“那你應該向我道歉。”

李甄臉上有點掛不住，目光冷下來。這時手機響了，她順勢躲開他，一邊往演出間走一邊接起電話。

“……我沒不同意啊。”她回頭看了那男生一眼，“江熠是吧？簽唄……有臉，有個性，有野心，不出意外，應該能紅。”

那男生靠著窗口看著她，李甄吐一口煙氣，語氣涼涼，“至于有沒有才華……呵，誰在乎呢？”

男生聞言挺直脊背，瞇起眼睛挑一挑眉。

歷時兩個月的初選結束，江熠以自己遠遠領先其它選手的唱作能力和舞臺表現力，成為這次選秀中人氣最高最受矚目的選手。

李甄是個苛刻的人，卻也不得不承認，江熠這種人，大概就是傳說中專門為舞臺而生的。他平時懶散沉默，絲毫不顯山露水。然而當音樂響起，就瞬間如入無人之境，整個人如同發光體，極具吸引力。

盡管選秀還沒有結束，表現突出的前幾名選手已經被致甄娛樂收入麾下。公司很看好這一撥新人，每人都配有專屬的經紀人和助理。

內部見面會那一天，所有的新進藝人都在場。李甄簡單介紹了公司結構和對藝人的培訓發展規劃，接著開始公布各藝人團隊分組名單。

名單中的經紀人大多都和新人一樣，資歷不深，帶新人的同時也是鍛煉經紀人團隊。

前面一切順利，最后一個是江熠。李甄剛念了他名字就被打斷。

“可以自己選擇經紀人麼？”

李甄看看他，以為他有相熟的經紀人，“如果彼此都同意，也可以互換團隊人員，只能換一次。”

江熠靠在椅背上，一臉的理所當然，“我想要你當我的經紀人。”

會場里一片嘩然，嗤笑聲嘲諷聲此起彼伏，在場都是些城府不深的年輕人，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

李甄是致甄娛樂的金牌經紀人，位及總監，忙得分身乏術，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當經紀人，怕不是瘋了。

李甄平靜地笑笑，眼神寬容卻不甚認真，“說說理由。”

“因為你是最好的。”那雙坦率而深邃的黑眼睛直直看過來，語氣平淡，“我也是。”

說來奇怪，他這話比剛剛的放肆多了，會場里卻一片安靜，有人梗著脖子，有人翻白眼，卻沒人再出聲。

李甄垂眼笑笑，放下手里的平板。說了些有關終選節目的事宜，接著就散了會。

她把江熠單獨留下來。

打開會議室的窗戶，她拿出一支煙點著，“介意麼？”

江熠皺眉，沒說話。

“你知道這次選秀之后，公司要力推一個六人男團組合出道吧？”李甄微笑看著他，細長的眼線，鮮艷的唇，在煙霧里美得驚心動魄。

她自己卻顯然無知無覺。

“如果沒有意外，你會是組合的隊長，是團隊的靈魂人物，你就打算這樣凝聚人心？當著大家的面說自己最好？”

江熠不為所動，“我為什麼要和他們組合出道？”

李甄哭笑不得，“你們在一起才能最大限度地吸引眼球，你怎麼一點團隊精神都沒有？”

“我為什麼要有團隊精神？團隊捆綁是為我好麼？”

李甄原本懶洋洋的笑容一滯。

他說的沒錯，組團出道對于公司，對于團隊里的其它人都有好處，唯獨對于各方面都遙遙領先的他，卻不一定是好事。

做明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不需要團隊精神的。

江熠繼續道：“如果一個娛樂公司，總想著雨露均沾，平衡人心，卻不考慮誰才能最給自己賺錢，怎樣才是資源最有利的配置，那它就離破產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