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種人，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算啦。”

莊嚴端起手邊的茶淺淺抿了一口，搖搖頭又放下了。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莫雨楠，換做別的女人，聽見這麼欠揍的一番話，不當場翻臉恐怕也要掛相的。

這個女人，卻只是出神。

5

晚上，莫雨楠趁著兩個孩子睡前的時間，給孩子奶奶撥視頻電話過去。

照例是孩子姑姑李娟接的。

李娟說奶奶睡下了，和侄子侄女“心肝肉兒”地親親熱熱聊了一會兒。

莫雨楠叫米豆帶糖豆去聽睡前故事，自己拿起手機躲進衛生間。

“姐，賣房的事，你和媽考慮得怎麼樣？”莫雨楠想要賣掉北京的那套房子，舍不得歸舍不得，房貸實在供不起了。

房子寫的是亡夫李棟的名字，賣之前要先辦完繼承手續，需要李母簽些文件。

李娟臉色淡下來：“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兒，好不容易買下來的房子，為什麼要急著賣？那房子可是我們家掏空了家底兒買下來給兩個孩子的。”

莫雨楠有些無奈，什麼叫她家掏空了家底兒呢。

首付一百九十萬，李家出了二十萬，其余都是她和李棟多年的積蓄湊出來的，要說收入，她比李棟還要高一些。

“姐，不賣的話，每個月房貸就要一萬多，孩子們吃喝拉撒都要花錢，還有我開輔導班也需要本錢……”

“你不用跟我算賬，”李娟有些不耐煩，“李棟這麼多年的工資，還有單位給的撫恤金、獎金，加一起也不止百八十萬了吧？不夠你供房養孩子？”

莫雨楠不知道這百八十萬是從哪兒憑空出來的。

“行了小莫，你和李棟早就離了心，這我們都知道。李棟死了，你怎麼樣我們管不了，可這房子，我得替我弟給兩個孩子留住了！”

李娟說完就掛了電話。

莫雨楠握著電話，心里一片苦悶和悲涼。

李棟殉職以后，婆婆和姑姐就不再把她當家人，處處防備。

她們口口聲聲全都為了兩個孩子好，卻讓莫雨楠母子三人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

6

莫雨楠確實不是做生意的料，或者說，她確實沒這個命。

輔導班開了沒兩個月，主管部門突然下了通知，切實減輕中小學生負擔，禁止組織任何課外學科輔導班。

莫雨楠簡直是撞在了槍口上。

工商局為表示重視，還特意派人到市里幾家教輔機構督促停業。莫雨楠看著好不容易收來的六七個小學員，欲哭無淚。

莊嚴走進來的時候正是下課時間，他煞有介事地嘆口氣：“莫雨楠，你這培訓班開得真是……”

莫雨楠有些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去廚房端了自己剛烤好的蛋撻給學員們吃。

家里有兩個小饞貓，這些小點心莫雨楠做起來得心應手，經常做了供給學員們吃，希望能留住他們。

蛋撻奶香四溢，孩子們贊不絕口，莊嚴也捏了一個放進嘴里，挑一挑眉：“唔，確實不錯。”

莫雨楠朝學生們笑笑，笑容流露重重心事，卻又溫和而柔韌。

莊嚴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看她許久：“你這性格，還是別折騰了。去安安穩穩當個中學老師不好麼？你要實在想過把癮……”

他摸摸泛青的下巴，笑了笑，“找個做生意的男人，當個現成的老板娘，不挺好。”

莫雨楠靜靜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冷冷清清的。

莊嚴舉起手：“我開玩笑的，別生氣。”

有個男孩聽見兩人說話，咬著蛋撻含混不清地問：“莫老師，你不開英語班改當老板娘的話，我以后還能來你這里吃蛋撻嗎？”

“還有菠蘿咕咾肉披薩……”一個女孩怯生生地補充。

此話一出，一圈小腦袋都抬起來，眼巴巴地看著莫雨楠。

莊嚴打個響指，笑道：“得嘞，莫老師，生意這不就來了。”

莫雨楠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環視一圈孩子們，停了停，笑彎了眼睛：“當然可以，隨時歡迎。”

店里暖黃的燈光映著晚霞，落在這個女人溫柔而平靜的笑顏，望去竟讓人有種心口生甜的錯覺。

莊嚴坐在一邊的藤椅上懶洋洋地晃，瞇著眼，勾著唇，像在放空，又心思莫測。

7

莫雨楠把培訓班改成了托管班。

管接放學，管下午點心，管輔導作業，家長有需要的話，還可以管晚飯。整天忙得團團轉。

糖豆只能拜托姥姥去接。

嫂子不太高興，但沒說什麼，而是給莫雨楠介紹了一個對象。

河城一中的教務主任，也是喪偶，四十出頭，有房沒車，一個女兒上高中。

“就那個高林高主任？”

中秋節團圓飯上，嫂子說起這事兒，哥哥莫雨槐有點不情愿。

“比小楠大了十來歲，還是個地中海……”

“你懂什麼？”嫂子狠狠剜了哥哥一眼，“大點兒怎麼了？三十多歲的男的誰找同齡還帶倆孩子的？你倒是頭發多，你有兩套房子嗎？”

哥哥不說話了，父母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嫂子自從生了兒子，在這個家說話一天比一天無所顧忌。

“二手婚姻市場，這種男的搶手得很，要不是小楠長得還算周正，你以為人家輪得到你挑挑揀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