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額角泛了青筋，連父親都沉著臉放下了筷子。

莫雨楠爽朗笑道：“大嫂說得對，我都聽你的。”

見她上道，嫂子臉色緩和了點：“那我就和那邊回個話，幫你們約著見見。你放心，人家知道你忙，說愿意到你店里去見面。”

莫雨楠笑著給嫂子夾了只螃蟹：“謝謝大嫂，又讓你費心。”

何必和家里人正面剛呢，又沒人能硬押著她去嫁。

節后開學的第一天晚上，高林就來到莫雨楠店里。

看上去干凈整齊的中年男人，舉止有些拘謹，眼神卻透露出敏銳的打探。

莫雨楠正忙著和家長們交接孩子，只來得及和他簡單地打個招呼。

她的托管班生意倒是一日比一日好，開了不到兩個月，已經招收到十幾個孩子。

高林站在房間里細細環視，看到里間米豆糖豆兄妹倆在看書，便踱了進去。

他把帶來的禮物遞給兩個孩子，給米豆的是一個飛機模型，給糖豆的是布娃娃。

孩子們禮貌道謝，高林滿意地摸摸米豆的腦袋。

窗口閃過一個探頭探腦的人影，又是隔壁典當行的小伙子。

莫雨楠終于把學生們送走了，進了里間向高林道個歉。兩人沒話找話地尬聊了幾句。

高林越看莫雨楠越滿意，正想著怎麼約出去吃個飯，只聽門外一聲口哨，還有男人慵懶隨意的聲音：“米豆，出來，好玩的。”

米豆聽出是莊嚴的聲音，眼睛轉了轉，放下書跑出去。糖豆也扔了布娃娃，滑下凳子去追哥哥。

莫雨楠不放心，高林一個人被晾在房間里，只好也跟出去。

只見天上飛著一架最新款的無人機，米豆拿著遙控器，少見地笑得開心。

糖豆蹲在地上，對著一個巨大的粉色芭比娃娃禮盒瞪大了眼左看右看。

“喜歡麼？”莊嚴朝米豆抬抬下巴。

米豆點頭，笑起來的樣子和媽媽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莊嚴勾勾唇，轉頭似乎才發現高林在這里，挑一挑眉：“高主任也在這兒啊，怎麼，你閨女都高中了還用托管嗎？”

高林看上去有些尷尬，擠出一個客套的笑，含混地回應了兩句。

這里眼看著不是相親的場合，高林向莫雨楠母子三人告辭，走出去兩步又走回來，小聲對莫雨楠道：“莫老師，我們晚點再聯系。”

說完又彬彬有禮地向莊嚴打個招呼，跨上自行車走了。

莊嚴沒反應，嘴角勾著一抹涼涼的笑。

米豆把無人機和遙控器收到一起，送到莊嚴面前：“謝謝莊叔叔，很好玩。”

莊嚴挑眉：“剛剛不是說了，送你的。”

米豆搖搖頭：“我不要。剛剛是……有原因的。”

糖豆也吃力地把那大盒子抱過來放在莊嚴腳邊：“哥哥不要，我也不要。”

一向喜怒難辨的莊嚴面露驚訝。

莫雨楠輕輕拍了拍埋頭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兒，溫柔道：“你喜歡嗎？喜歡也可以要，媽媽會把錢給莊叔叔。”

糖豆回頭看了一眼芭比，搖搖頭埋回去：“不要。”

莫雨楠有些無奈：“好吧，那和哥哥回房間去看一會兒動畫片，然后我們要洗漱睡覺了。”

只剩兩個大人站在路燈下。

莊嚴把那無人機帶著盒子一起扔在地上。

“莊先生……”莫雨楠開口。

“裝什麼先生，莊嚴。”

莊嚴的聲音有點不耐煩，又有點奇怪的親昵。

“……莊嚴，我們以前認識嗎？”

這條街過了八點，漸漸安靜下來。莫雨楠看著對面教學樓的零星燈光，秋夜的風吹得她瞇了瞇眼。

莊嚴掀了掀唇角，眼里被路燈晃得一亮一亮的：“認識啊，你得罪過我。”

8

二十年前，莫雨楠是河城一中的女學霸。

常年梳著大光明馬尾辮，整天只穿藍白相間的校服，厚鏡框擋住清秀的臉，走路永遠腳步匆匆，永遠只看自己腳尖。

看上去似乎高傲冷淡，打過交道就會發現，她只是不愛說話而已。

每個人的青春記憶里都有這樣一個女學霸，就像每個人的青春里都有一個又高又帥家境又好的校草。

莊嚴就是那個和莫雨楠同級的一中風云人物。

在同樣的年紀，他們活在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里。

每個校園里都有個“上流”的學生圈子，集齊有錢又光鮮的男生女生，他們嬉笑怒罵，目空一切。除了成績不好，他們什麼都好。

盡管莊嚴算是低調，但他是一中那個圈子公認的核心人物。

他從十幾歲起，身上就有那種懶洋洋的不羈調調，笑起來又壞又帥，在一群傻乎乎的半大男孩中實在顯眼，惹得春心萌動的小姑娘前赴后繼。

當時一中甚至有傳言，高三六班的莊嚴和整個河城所有好看的女生都交往過了……

這當然太夸張。

不說別人，每個星期一在國旗下講話的優秀學生代表莫雨楠就是個例外。

打扮得灰突突的莫雨楠和時尚沾不上邊，但她長得好看這件事，就像她的成績一樣無可置疑。

于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學校里開始傳“六班的莊嚴看上了文科第一莫雨楠”。

謠言愈演愈烈，幾乎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