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楠，莫雨楠！”莊嚴握住她手臂，見她發抖，又趕緊放開，“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高林趁兩人不注意，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頂著滿頭血跑了。

莊嚴安撫莫雨楠：“別急，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莫雨楠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聲音有點啞：“無所謂，我打回本兒了。”

莊嚴默默看著她，她這副又冷淡又有主意的樣子，和記憶里一模一樣。

莫雨楠拿起沙發上的毛巾，想了想又扔了：“我去沖個澡。”

她朝衛生間走幾步，又回過頭來：“你先別走。”

莊嚴彎彎唇，眼神溫柔：“嗯，不走。”

13

莫雨楠洗好澡換衣服出來，莊嚴正接了快遞進來，一打啤酒，還有幾瓶果味預調酒。

他打開一瓶遞給莫雨楠：“喏，喝一口定定神。”

莫雨楠看一眼粉紅色的酒瓶，搖搖頭拿過他另一只手里的啤酒，仰頭灌下半瓶。

莊嚴無奈地挑挑眉，自己又打開一瓶啤酒。

莫雨楠平復下來情緒，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讓兩個孩子在那邊睡，聽見嫂子促狹地笑：“放心放心，兩個娃都躺下了，你忙你的。”

莫雨楠放下電話才發現莊嚴頭發濕漉漉的，襯衣也淋濕了。

她起身去衛生間里拿了條毛巾出來：“沒有新的，對付擦擦。”

毛巾上有她的洗發水香味。

莊嚴擦了幾下頭發，不知想起什麼，自嘲地勾一勾唇：“我還以為你會嫌我臟。”

他是指剛剛和那女子糾纏的事。

莫雨楠一口口將啤酒喝完，淡淡道：“你不是也沒覺得剛剛是我犯賤。”

莊嚴失笑，目光牢牢鎖住眼前的女人。這樣的莫雨楠有點酷，是他沒見過的。

兩個人沉默地對飲片刻，莫雨楠靜靜開口。

“我在北京的房子，每天都有可能斷供。兩個孩子吃喝拉撒都要花錢。父母要孝敬，婆婆和大姑子也要敷衍，為了賺錢，我每天像驢一樣打轉。

“我嘗試了很多從前不曾想象的活計，鼓足勇氣走出自己的舒適圈，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我以為我自己夠強大了……”

莫雨楠一邊靜靜地說，一邊又打開一瓶酒喝了一大口：“可我大嫂還是生怕我一直單下去，成了莫家的拖累。托管班的女家長還是會在她們老公和我溝通孩子情況時一臉戒備和不快。那個高林還是覺得我是個半推半就的饑渴寡婦，生米煮成熟飯就能把我睡服了。”

她冷冷地笑笑，眼里滿是灰心和自嘲：“我從來沒有如此厭惡過自己作為女人的身份，它成了我的累贅，它讓我無法全力以赴地和這該死的生活對抗。”

她用的是“對抗”。

生活把她磨礪出一層堅硬的外殼，堅硬到讓她忘記了自己曾經柔軟的部分。

莊嚴沉默地看著她，他很想握一握她的手，甚至抱她一下。可這明顯不合時宜。

“你知道嗎，我剛剛有一瞬間甚至想過屈服，”莫雨楠笑著看了莊嚴一眼，眼里一層盈盈的淚，還有些許醉意，“不知道那會不會容易一點……”

“莫雨楠。”莊嚴干脆地打斷她，把她手里的酒拿走，語氣平淡得像是蓄謀已久，“我們結婚吧。”

莫雨楠看著他，手還停在半空中，一臉匪夷所思。

“我幫你擋掉生活里那些不好的事情，但不會對你有任何要求。

我不是什麼好人，可我說話還是算話的，這你知道，對不對？”莊嚴像在哄小孩，“和我結婚，好不好？”

莫雨楠皺著眉，酒精讓她有些遲鈍：“……為什麼？”

莊嚴看著她，有些無奈：“還能為什麼，因為想讓你過得好唄。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想看你笑，好像你一笑，我心里就舒服了。”

莫雨楠盯著他好一會兒，默默地收回目光，拿起酒瓶，靠在沙發腳一口口喝干。

14

莫雨楠一直沒有給莊嚴明確的答復，莊嚴也沒有再追問。

不知莊嚴后來和高林說了什麼，他再沒有出現過，嫂子提起來也只是惋惜了幾句，卻沒有找莫雨楠的麻煩。

北京的房子產權繼承一直辦不下來，莊嚴知道了，向莫雨楠問了姑姐的地址，說是寄些說明的法律資料過去。沒多久，姑姐就寄回了婆婆簽好字的放棄繼承文件。

莫雨楠明白，什麼法律資料都不會讓婆婆如此痛快地放棄繼承，除非莊嚴給了她們比繼承份額更大的利益。

“你給了她們多少錢？就算我欠你的。”莫雨楠問。

莊嚴卻只是插科打諢：“莫雨楠，我在你面前，就剩下有錢這點長處了，你給我留點面子好吧。”

元旦的時候，莊嚴做東請莫雨楠父母兄嫂加上幾個孩子，一起去市郊的度假山莊玩兩天。

這陣子他潛移默化的滲透，已經慢慢讓莫家人習慣了這個準女婿的存在。

嫂子得了許多甜頭，再不提莊老板不靠譜的舊話，相反全是溢美之詞，末了還總要加一句“我們雨楠就是命好”。

莊嚴訂的是度假山莊的湖邊別墅，三個孩子爬上爬下，瘋玩了一晚上，橫七豎八睡得沉。

凌晨時莫雨楠輕輕起身走出來，外間的母親淺眠，醒來看她一眼，又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