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輕無話可說，不停地流淚。

林巍粗魯地抹她的眼淚，卻怎麼也抹不干。

“我這三十年，選做網絡安全，選擇退學，選擇一個人留在中國，都沒什麼理由。我這樣選，只是因為這是我唯一想要的。從不后悔，也從不想改變。現在我選擇愛你，也一樣。”

陳輕把濕漉漉的臉貼在他的手心里，她有些累了。一顆心滿滿的，又輕飄飄的。

9

三個月后，陳輕剖腹手術，生了兩個女兒。姐姐狀況良好，妹妹住了一個月的保溫箱。

陳母在半個月前做了手術，整個腹腔都打開，去除了所有轉移的病灶，也割去了幾乎一半器官。手術還算成功，目前還在ICU觀察。

這期間，母女倆用盡了所有的方式給對方鼓勵和希望。

葉伯伯和葉華初夫婦忙前忙后，撐起照顧陳母的一切事宜。

林巍兩邊奔忙，為了陳輕能夠安心，也為了盡自己身為女婿的責任。

就連林巍的父母都從新加坡趕過來照顧了新生兒半年。

好在那些艱難的日子終究還是過去了。

轉眼又到一年春節。陳母已經痊愈出院，人還是消瘦得厲害，頭發也短短地貼在頭皮上，但精神很不錯。

陳輕現在是個粉絲數量龐大的母嬰博主，經常發布一些親子穿搭、親子出游等視頻。

享受生活是陳輕的舒適區，媽媽時尚美麗，一對女兒粉雕玉琢，一家人從容快樂。每個視頻都點贊上萬，自媒體賬號做得蒸蒸日上。

年前，陳輕帶著孩子們先回河城母親這里過節。林巍公司的項目還在收尾階段，要晚兩天才到。

冬日陽光明媚，葉伯伯出門采購，陳輕和母親看著兩個寶寶在客廳玩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媽，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林巍就是華初給我介紹的對象呀？”陳輕笑嘻嘻地問。

陳母哼一聲：“那天在君悅飯店，你們一進來，華初就給我使眼色。后來你放完狠話走了，小林留下來給我道了個歉，還做了個自我介紹，讓我放心。華初老公和小林是同行，知根知底，不然你以為我能那麼容易放任你又是和人結婚又是生孩子。”

陳輕趴在母親腿上耍賴。

陳母嘆口氣：“現在想想，我當時剛剛知道自己得病，慌了神，就想著怎麼把你后半輩子安頓好，催你趕緊長本事，變成熟。人一著急，說話做事都沒章法，逼得你干出荒唐事。”

她嗔怪地擰了女兒一把，“還好有幾分狗屎運，遇到的是小林，不然你可怎麼辦。”

正說笑著，門鈴響了，陳輕去開門，門外站著大包小包風塵仆仆的林巍。

小兩口幾天沒見，在玄關處細聲細氣地膩歪。

陳母微笑，拍拍兩個寶寶，叫她們去迎接爸爸。

剛剛說到放心把陳輕托付給林巍的理由，陳母其實有所保留，還有一個原因，她不想告訴那個戀愛腦的女兒。

那天晚上，從不敢正面反抗自己的女兒，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沖動又堅定地發表獨立宣言，閃閃發光的樣子，讓她感到陌生又欣慰。

而以陪伴的姿勢站立在旁的那個年輕男人，一直偏過頭凝視著陳輕，旁若無人，一瞬不瞬。眼神又溫柔，又專注，又堅定。

那一刻，仿佛一個年輕人的熱烈情感在眾人眼前被具象化了。

那一刻，陳母突然就釋然了。

這個女兒，雖然資質平平，不求上進，但若她能擁有自己終此一生都未曾擁有過的真摯情感，也不失為是一種珍貴的幸運。

1

葉華初下午見了客戶回到公司，已經六點過。

前臺從玻璃門里匆匆迎出來，壓低了聲音：“葉總您回來了，有個女的在這等了您一下午，我說您不在，她也不走……”

葉華初順著前臺的視線望過去，門內的迎賓區坐著一個年輕女生。襯衫短裙配黑長直，看上去像個初入職場的小白領。

女孩子垂著眼若有所思，微微咬著唇，臉上有一抹近乎悲壯的倔強神色。

葉華初明白前臺的擔憂，女生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一場狗血逼宮劇的前奏。

那女孩看到了她，慢慢站了起來。

葉華初朝前臺安撫地點點頭，徑直走過去：“找我？我是葉華初。”

那女孩子雙眉微蹙，抬眼看著身材高挑的葉華初，下頜卻微低著，眼里水盈盈，顯得有幾分膽怯，又莫名委屈。

葉華初覺得有趣，眨眨眼，笑里多了幾分調侃：“不說話？那算了。”

她轉身便走。

“我來只是想……”那女孩子對她背影脫口喊出聲，“我只是想看看，常先生的太太，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葉華初站住腳步，轉過身來。

女孩子的眼淚已經流出來，聲音顫抖而尖銳，下巴揚起，看上去又單純又倔強。

“我就是想知道，常先生那麼好、那麼優秀的男人，有幸得到他做老公的女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

正是下班時間，幾個女同事結伴說笑著從辦公區走出來，聞言立時頓住了腳步。

前臺站在接待臺后面，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