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初在酒吧里坐到凌晨三點。

客人終于陸續散去，常理拿了瓶啤酒，搖搖晃晃走過來，一屁股坐到她桌邊。

“真是邪了門兒了，”他瞇著眼笑，一臉不可思議，“你怎麼找得著我？”

“當時你向莉婭介紹中國，第一個說起的地方，就是大理。”葉華初抿抿嘴，慢條斯理地說。

常理服了，笑著搖搖頭，喝了一口啤酒。

兩個人無言對坐一會兒，常理又道：“那你……回去別告密唄？”

葉華初抬眼看著他，不置可否。

常理和她對視片刻，一臉無奈，告饒似地舉舉手：“姑奶奶我說錯了，我怎麼做您老人家才能幫我保守秘密？”

“你和我結婚，就行了。”葉華初認真地說。

常理舉著的手停在半空，瞪著葉華初半晌，無語地抹一把臉。

“不是我說，妹妹，你怎麼還記著這茬兒呢，咱倆不合適，咱倆根本不是一路人……”他態度誠懇，甚至有些語無倫次，攤攤手示意自己，“你不了解我，我這人……結婚這種事兒跟我沒緣份，我壓根兒就入不了戲……到時候你會后悔的，真的。”

葉華初給自己的杯子倒滿果汁：“那是我自己的事。”

“不是，你就這麼喜歡我是吧？死心塌地非嫁我不可？”常理眉頭皺得死緊，一臉的不敢置信。

葉華初聳聳肩膀，再次不置可否。

常理皺眉盯著她一舉一動，然后郁悶地抱住腦袋，雙手將頭發前后胡亂犁了兩遍：“你到底看上我什麼了……媽的服了你們這些女人……”

葉華初閑閑靠在椅子上看著他。

許久，常理仰頭將啤酒一口喝干，將酒瓶重重頓在桌子上：“我后天回河城，在那之前，你可以反悔。”

說完起身走了。

葉華初看著他的背影，慢慢一口口把果汁喝光。

5

大概是真的相親相怕了，又大概是常氏當時經營擔子重，常父身體又每況愈下，常家需要他。

又大概，只是因為常理逃累了。

從大理回來沒多久，葉華初和常理就結了婚。

葉華初父親在河城位高權重，常氏也是當地實力雄厚的龍頭企業。兩家聯姻，著實稱得上門當戶對。

尤其是常家父母，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吊兒郎當的兒子竟然有本事娶回這麼合心意的兒媳婦。

家世好，學歷好，為人又穩重懂事，簡直夢里都要笑醒。

葉父對常理不甚滿意，但自從葉華初生母去世，他娶了新人進門，父女倆之間就隔閡深重。

葉華初從小到大一直獨立爭氣，葉父早就不多置喙女兒的事情，反而早早準備好房車做嫁妝。

只盼女兒看在他殷勤識趣的份上，能和他維持表面和諧的父女情分。

葉華初結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賣了自己的嫁妝房，加上常家給的彩禮，還有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積蓄，作為啟動資金，成立了自己的咨詢公司。

而公司接到的第一個單子，就是給常氏做的行業咨詢報告。

自此，她公司的合作伙伴一欄，就可以寫上“常氏集團”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而有常氏集團做背書，業務自然不用愁。

葉華初想要借勢的小心思瞞不過常家，但她那小公司，在常家長輩眼里看起來像是過家家，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更因為她心思細膩，總能照顧到別人的需要，又不善言辭，從不會搶了別人的風頭。

看上去像個聰明認真的乖乖女，常家上下，從老到小，都對她觀感頗佳。

只除了常理。

常理總覺得，葉華初和他在美國見到的那個女生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區別在哪里。

這讓他有點煩。

確切地說，他的煩惱從結婚那天就開始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葉華初。

雖然她看起來對他死心塌地，勢在必得，在她面前，他卻始終不能像在其他女生面前那樣游刃有余，反而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他總有種拐騙單純少女的心虛感。總覺得有天葉華初清醒過來，認清他的真面目，一定會唾棄他。

然而當他因為這種心虛而索性躲出去，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無論多熱鬧的場子，又總會有種莫名的不甘縈繞在心頭。

這天常理又和狐朋狗友們去酒吧喝了幾杯，快十點才回家。

葉華初坐在電腦前工作，半長的頭發松松地挽了個丸子，臉上覆著面膜，帶著黑框眼鏡，看上去無比專心。

常理洗了澡出來，擦著頭發徑直往自己的次臥走。

“你為什麼總去次臥睡？”葉華初在身后突然問出聲，嚇了常理一跳。

他轉過身來。

葉華初站在他面前，又拿那雙黑眼睛靜靜看著他，眼里像有漩渦一樣。

常理回過神，失笑：“不睡次臥我睡哪兒？”

“我們是夫妻，當然我睡哪兒你睡哪兒。”

常理噙著那抹自嘲的笑，無語地偏一偏頭：“什麼夫妻，咱倆這婚怎麼結的你忘了？”

葉華初也歪歪頭：“所以呢，怎麼結的？”

常理沒詞兒了，摸摸鼻子，收了笑容。

葉華初抱著手臂：“我可沒想過要和你過無性婚姻。

你來主臥睡。”

她理直氣壯的，常理氣笑了。